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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點點小失落,然後呼呼一覺睡到天亮,直到被嬤嬤叫醒。

作為公主的阿沅不用住在婆家,不用伺候婆婆,但是今兒姬夫人是要過來見禮的,----姬老爺早些年就去見佛祖了,沒有公爹。

姬夫人喝一碗兒媳婦茶不容易,還得先給公主行個大禮。

阿沅肚子裏揣著一個球,心中有愧,婆婆行了禮,趕忙虛扶了一下,“姬夫人快快請起,坐吧。”

不好意思了,給你兒子戴了一頂綠帽子。

姬夫人身量瘦瘦的,淡眉細目、氣質恬靜,看得出來,姬暮年正是遺傳了母親的基因,母子二人都有一種高華韻味。

阿沅給婆婆奉了茶,然後得了一只羊脂玉長釵,一只碧綠通透的翡翠鑲鏤空金紋的簪子,款式簡單,用料和做工卻是價值不菲。

姬夫人在下首入了座,微笑客套,“看著你們成了小家,我就放心了。”

阿沅扯出笑容,“是。”

姬夫人又問,“暮年這個人一向性子冷僻,沒有冒犯公主吧?”

冒犯?就算自己想讓姬暮年冒犯,人家也不願意啊。

阿沅在心裏搖了搖頭,回笑道:“沒有,沒有。”

如此你來我往一些場面話,底下無話可說,姬暮年不著痕跡接了口,“往後說話的日子盡有,我先送母親回去吧。”

阿沅連連點頭,“嗯嗯,你送姬夫人回去。”

----走吧,走吧,免得本姑娘滿心的負罪感。

姬暮年陪著母親出去,一路走,母子兩個都是默默然,直到離開了公主府下人們的視線,姬夫人方才問道:“你們兩個……,可還好?”

“挺好的。”姬暮年神色不見任何變化。

姬夫人長長的嘆了口氣,“可憐琳瑯……”

“母親!”姬暮年微微提高聲調,打斷了她,繼而頓了頓,說道:“我和公主兩個挺好的,母親不用擔心。”

姬夫人自知失言,搖了搖頭,“罷了。”沒有再提前面的話,轉而道:“說來也是奇怪,我怎地瞧著,公主好似換了一個人似的?性子也溫和了,說話也不再斜眼看人了,倒似轉了性兒。”

有關這一點,姬暮年自己有些疑惑的,但是對方懷了孕,多半是心虛沒有底氣才如此。然而這話不好跟母親說,只淡淡道:“成親的人了,大了,自然要比以前懂事一些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姬夫人還是忍不住嘆氣,“已然這樣,當然還是希望你們和和美美的才好。”又道:“原本你在胎裏就帶出來有弱疾,體質不比常人,所以你一心投入醫術,不求升官發財,只求平平安安。”神色無奈,“卻不想……”

卻不想,兒子偶然給親朋好友瞧了幾次病,傳出一個神醫的名頭,惹得皇帝召進宮,治了幾回病以後,皇帝就不肯松手放兒子走了。

太醫院的老院首蔡太醫告老以後,索性升任兒子做了院首。

若非如此,又怎麽會和那跋扈小公主扯上關系?

----真是叫人無可奈何。

姬夫人帶著無奈的心情回了姬家,又是一番感嘆。

兒子若是娶了平常人家的姑娘,自己還能享一享兒媳的福,娶了公主,小兩口都住在公主府,落得自己一個人冷冷清清的。

偏生丈夫早逝,自己膝下又只有這麽一個獨子。

正在黯然傷神之際,忽地有貼身媽媽進來,遞了一封密信,“方才外頭有人送來的,說是交給夫人親自拆閱。”

“哦?”姬夫人詫異道:“可知道是什麽人?”

“不清楚。”

罷了,看了信就應該就知道了。

姬夫人揮退下人,打開信,頓時如遭雷擊一般,驚呆了!

上面只有簡簡單單一行字。

----沁水公主,已有三月身孕。

******

姬夫人氣得一佛出世、二佛升天,三佛桃園結義,四佛圍桌打麻將,周圍一圈圈的閃閃金星在圍繞,差點沒有暈過去!

難怪那跋扈小公主改了性子,乖巧了、柔和了,原來是心中有愧!

不對,是腹中有肉!!

自己兒子醫術精湛,之前還給沁水公主親自診過脈,不會不知道她懷孕,那麽就是……,皇帝以勢壓人對兒子逼婚了。

要說沁水公主,婚前不貞就足夠可恥丟人的,居然還敢腆著臉,把那小孽種帶進姬家?!實在是太過囂張!

要是讓那沁水公主生下小孽種,女兒還罷了,不過替皇室養個閨女,萬一是個兒子,那可就是姬家二房的嫡長孫啊!

----姬家血統高貴,豈容混淆?!

姬夫人琢磨了一下,兒子在太醫院做事,整天都要看皇帝的臉色行走,既然兒他默認了這件事,那就是對皇帝有所忌憚。

即便此刻自己去問,去要求,兒子也未必會跟自己站在同一條線上。

不如……

反正這件事沁水公主不占理,等到將來事發,難道她還敢說自己未婚先孕嗎?反正姬家“不知道”實情,一切……,都不過是巧合罷了。

就算皇帝知道了,那又如何?莫非以為姬家的人都死了不成?

----瑯琊姬氏,由不得皇帝家這麽欺負!

姬夫人很快做了決定,不過在這之前,還得確認一下,總不能憑著一封匿名信就亂來,萬一弄錯可就不好了。

確認的法子倒也簡單。

因為姬暮年從小體弱多病,不僅他自己苦心學醫,姬夫人在照顧兒子之際也是久病成醫,會一些粗淺的望聞問切。

只要把把脈,就可以一切清楚。

於是姬夫人找了一個機會,借口看望兒子兒媳,帶著禮物來到公主府,一番客套寒暄入了座,說些家常閑篇的話。

快到晌午,姬暮年當然要留母親用飯。

阿沅也吩咐人好好招待一番。

讓人在後花園擺了一桌花宴,各色精品菜式,瓜果點心、蜜餞果子,周圍還有歌伎們彈琴清唱,弄得熱熱鬧鬧的。

“讓公主殿下費心招待了。”姬夫人對花宴很是滿意,讚不絕口。

阿沅笑了笑,“應該的。”

呃……,應該的。

既然給你兒子戴了一頂綠帽子,讓姬暮年精神上蒙受了巨大創傷,那就在物質上對姬家補償一下吧。

姬夫人似乎心情不錯,果子酒一杯接一杯的喝,還誇道:“香甜凜冽、甘美醇潤,公主府裏的梨花白真是難得。”

美酒難得的結果就是,姬夫人喝多了。

姬暮年微微尷尬,解釋道:“母親今兒十分高興。”

阿沅笑道:“我也高興。”

姬暮年見她如此好說話,送了口氣。

而姬夫人晃晃悠悠站了起來,似乎站不穩,抓住阿沅的手腕定了定,方才立定身形,陪笑道:“看我……,今兒真是失態了。”

阿沅不疑有他,還道:“一家子人,不要緊。”吩咐白嬤嬤,“快去讓人收拾一件客房,給姬夫人歇息。”

“讓臣來攙扶吧。”姬暮年不敢讓她累著了。

皇帝有令,要讓公主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,以免小產傷身,然後不管是男是女,到時候都說生下來沒了氣兒,不用留了。

要說皇帝對沁水公主實在是偏心到了極致,雖然對那奸夫氣得肝疼,卻是打鼠怕傷了玉瓶兒,----怕逼急了,這位嬌蠻公主再做出點傻事來。

甚至,連她身邊的人都暫時沒動。

----可憐天下父母心。

姬暮年不知道的是,很快……,就會有更可憐的父母心了。

☆、5領盒飯了?

第二天,姬夫人讓人送了一盒子春卷過來。

來人說了,“這是夫人親自下廚做的,讓公主殿下和公子都嘗一嘗,感謝昨兒公主殿下盛情招待。”

眼下姬暮年還在度新婚蜜月,除了皇帝召見,都在家呆著呢。

他先謹慎的拿了一塊兒,掰開、看了看,再嘗了嘗,這才另外揀了一個遞給阿沅,“你也嘗嘗,的確松脆香甜。”

“咦?芋頭餡兒的。”阿沅驚喜的發現,自己有香芋派吃了。

一連吃了三個,擡頭看見姬暮年正在盯著自己瞧,有點不好意思,將伸出去了一半的手,訕訕的縮了回來。

姬暮年溫和道:“春卷雖然好吃,但是油膩,且芋頭不易消化,公主若是愛吃也不打緊,回頭再讓人做就是。”

阿沅點了點頭,“宮裏也有,只是不如姬夫人做得好吃。”

姬暮年微笑,“公主謬讚。”

----公子一笑,華彩橫生宛若浩瀚星河。

阿沅看得眼睛一眨一眨的,“駙馬,你笑起來真好看。”

“你笑起來真好看……”另外一個清麗的女子聲音,在姬暮年的腦海裏縈繞回蕩,心頭不由一緊,笑容隱隱暗淡了幾分,“是嗎?臣沒有留意過。”

自那以後,姬夫人和公主府走的熱絡起來。

不光送吃食,另外還會送點荷包啊,胭脂啊,精巧別致的首飾啊,做足了一個好婆婆應該做的,好的都有些過分了。

姬暮年起先還有點緊張,但檢查了好幾次,都無問題,也就慢慢放下心來。

----畢竟那是自己的母親,懷疑已經有失孝道。

這日姬夫人來了公主府,說了會兒話,指了指萬裏晴空,“今兒天氣好,不如臣婦陪公主出去上香吧?”

阿沅猶豫了一下。

婆婆盛情難卻,自己若是拒絕未免顯得拿捏架子,況且身孕已經三個多月穩固了,只是坐坐馬車還是無礙的,因而笑道:“也好,我正想出去散散心呢。”

誰知道,這一散心就散出事兒來了。

快到護國寺的時候,街道前方躥出來一只受驚的馬兒,直沖進人群,弄得去上香的行人車馬大亂不說,還差點把公主車駕給掀翻!

一陣混亂,阿沅在車內被撞擊顛簸了好幾下。

姬夫人慌忙趕了過來,神色擔心,“公主沒有受傷吧?”

阿沅不是那種嬌氣的人,揉了揉肩膀,“沒事,不要緊的。”往外看了看,現場很快被公主府的侍衛肅清,已經恢覆的井然有序。

白嬤嬤惱道:“公主放心,那馬兒已經讓人殺了!”

阿沅不想掃了興致,寬慰道:“好在已經到了,咱們先去護國寺歇歇吧。”

雖然沒有碰著,到底擔心肚子裏的那塊肉,別的不說,要是趕在這會兒動了胎氣什麽的,鬧出來就不好看了。

----可是越擔心什麽,就越來什麽。

阿沅到護國寺沒多久,才得喝了半盞茶,就覺得肚子有點不舒服,不是吃壞肚子的那種不舒服,而是……,心下隱隱覺得不妙。

要是自己在護國寺小產,那就麻煩大了。

因而只說頭疼,不由分說辭別姬夫人回了公主府,剛坐下不久,肚子便有了異物下墜的疼痛感覺,且越來越明顯。

----怎麽回事?

是這身體太過嬌氣,磕磕絆絆幾下就動了胎氣?還是……,那護國寺的茶有問題?因為除此之外,再也沒有別的可能了。

自己連孩子爹都不知道是誰,沒了也罷。

但是沒有麻醉,疼得要命!

阿沅揪著桌布疼得四處亂抓、額頭冒汗,伏在桌邊大口大口喘息,看著白嬤嬤等人亂作一團,喊太醫的,忙著打熱水的……

“公主、公主……”

阿沅疼得死去活來,不知道過了多久,有輕聲呼喚在耳邊縈繞,努力的睜開眼睛,周圍人影圍繞,一個甜白瓷的碗送到自己嘴邊。

“公主,喝點參湯吊一吊氣。”

頭暈目弦的疼痛之中,阿沅努力的喝了一大口,又一口,一整晚參湯都落了肚,----喝了這麽多,應該會有用吧?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,很快……,精神氣兒很快就上來了。

阿沅忍痛、掙紮,等待那塊肉從腹中墜落出去。

似乎……,有動靜了。

但是緊接著,下身就是一陣熱血奔騰,像是開了閘的堤壩一樣,那滾滾熱流止都止不住,神智也隨之慢慢消散……

******

等姬暮年聞訊匆匆趕回公主府時,已是一屍兩命。

----怎麽會這樣?!

姬暮年所認識的沁水公主,因為自幼十分嬌慣,有一點天真嬌憨,有一點任性跋扈,但從來都是活蹦亂跳的。

而不是……,現在這樣安安靜靜的躺著不動。

認真說起來,自從診出沁水公主有孕以後,她就跟換了個性子似的,乖乖巧巧的、安安靜靜的,自己並不討厭她。

可是現在,她卻……

姬暮年心裏閃過一瞬傷感,接踵而來的,是公主之死給姬家帶來的禍事,這才是要解決的燃眉之急!

“怎麽回事?”他問。

不問還好,一問就讓白嬤嬤跳了起來,遷怒道:“為什麽?公主原本好好兒的,是姬夫人非要拉著去上香,然後就驚了馬……”

下一瞬,卻憤怒不起來了。

要怎麽跟姬暮年解釋,成親才十幾天的公主,就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?那孩子……,明顯不會是他的!

白嬤嬤啞口無言了。

繼而心中閃過一絲疑惑,是姬夫人無意害得公主小產,還是……,要說今天的事情十分湊巧,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。

只是無憑無據,一時之間也不好說什麽。

但不管姬夫人有意還是無心,禍事都是她惹出來的,反正公主已經死了,那團不該存在的血肉也處理了。

現在……,是讓姬家殺人償命時候了!

白嬤嬤心中憤恨,尖聲道:“是姬夫人害得公主受了驚嚇,害死了公主!”

姬暮年臉色一沈,“嬤嬤,不可胡言!”沈吟了片刻,“這件事,咱們誰說了都不算,得請皇上聖裁。”

語氣雖然沈穩,心中卻是一片無奈悲涼。

聖裁?這一次……,姬家註定難逃血光之災了!

方才問過門人,白天的大致情形是知道的。

若只是讓沁水公主墮了胎,或許皇帝和公主還能吃個啞巴虧,但是現在公主香消玉殞,不管母親有沒有摻和這件事情,都絕對無法善終!

在將消息送往皇宮等待的功夫,姬夫人趕了過來,因為內殿氣氛緊張,母子兩人去了偏殿說話。

“母親,是不是你?”

屋內無人,姬夫人也沒打算在兒子面前隱瞞,含淚點了點頭。

“你真是……”姬暮年欲言又止,想說母親一句好糊塗,卻是從來沒有過的忤逆之舉,說不出口。

況且禍事已經出來了,說也無益,只得一聲長長嘆息。

“我、我也是沒有辦法了啊。”姬夫人傷心欲絕,眼淚一串串的往下掉,“難不成,也要我們跟皇上似的,養一個七個月出生的兒子……”

“母親!”姬暮年失態的一聲斷喝,朝窗外看了一眼,確認無人,方才折回來低聲道:“這種話休要再提!說出去,是會給整個姬家招禍的。”

姬夫人也反應過來了。

打住話頭,繼續哭道:“我只是想讓她落了胎,哪裏想到……,她會受不住就去了。”眼裏盡是驚惶不安,“暮年,皇上絕對不會輕饒姬家的!玉貴妃和睿王也不會善罷甘休!”

姬暮年當然明白這些道理,一時沈默。

姬夫人忽地又道:“別怕,別怕。”低聲喃喃,“公主是馬上受驚,所以才動了胎氣,就算、就算……,皇上能夠查出真相,那也都是我的錯!整件事情你都不知情,不相幹的!”像是看到了某種希望似的,連連道:“是了,我死了,暮年你就沒事了。”

她的臉上露出決絕的神色,哀求道:“將來你再娶一房好兒媳,生孫子……”

姬暮年只見母親的嘴一張一和,一個字都聽不進去。

母親還是太天真了!

公主死了,皇帝怎麽會不徹查此事?一旦查出是被母親害死的,以皇帝對沁水公主的寵愛,別說是自己和母親性命難保,只怕……,整個姬家都要因此而受牽連。

姬家?整個姬家?

難道……,這其中還有別的什麽陰謀?

要知道,自己伯父是正二品中書令,堂妹是靖惠太子的良娣,自己還曾經做過太子伴讀,姬家已然成為眾人眼中的太子黨!

這其中……,彎彎繞繞可就深了。

姬暮年的目光,頓時變得有些幽深莫測起來。

最開始知道沁水公主懷孕的時候,自己沒有太過在意,畢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,但是後來自己做了沁水駙馬,就不能置身度外了。

這些天,一直都在追查誰是奸夫?

可惜事情才剛剛有一點眉目,就出了如此大禍!

這場禍事,自己和母親何其冤枉?!

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娶沁水公主,更不用說她還懷了孕,是皇帝強行塞了這門親事過來,到最後卻弄到這步田地。

可是,母親也有錯。

姬暮年命令自己冷靜下來,細細分析了一下事情始末,看向母親問道:“公主有孕的事,母親你是如何知道的?”

姬夫人手上顫抖,從懷裏掏出當初的那份匿名信。

姬暮年仔細看了幾遍,紙張平常,是任何一個筆墨齋都能買到的,筆跡更是無處可辯,----既然送密信的,肯定就不會留下蛛絲馬跡。

居然有人知道沁水公主懷孕!

然而當初自己給她診脈的時候,除了她、皇帝、自己,根本沒有第四個人知道,如果洩密……,那麽對方會是什麽人呢?

公主與人有染,少不了有身邊的人牽媒引線。

退一萬步說,是公主自己跟人偷偷幽會的,但貼身服侍的宮人們,不可能一個都不知情,這個人……,逃不出白嬤嬤、碧晴、樂鶯三個人選。

姬暮年讓人照顧母親安坐,自己回了內殿。

白嬤嬤撕心裂肺的大哭,看自己宛如仇人一般,樂鶯和碧晴也在旁邊哭,兩個人好歹把白嬤嬤給拉住了。

----會是誰?姬暮年細細打量。

白嬤嬤看起來哭得很傷心,目光亦很憤怒,但是這說明不了什麽;樂鶯哭得眼淚一泡、鼻涕一泡,同樣不能作為無辜的證明;碧晴默默的流淚,一副泣不成聲的樣子,瞧著是很傷心,但是誰知道是真是假?

然而眼下,姬暮年卻沒有時間細細打量。

----因為皇帝來了。

“小阿沅……”武帝根本不去責備姬暮年,也不去看任何人,只是跌跌撞撞往內殿走去,走到女兒的床邊。

阿沅靜靜的躺著,素白安寧,好似一幅永遠沈默的黑白畫卷。

“小阿沅,小阿沅……”

老皇帝不停的喃喃著,紅了眼眶,淚水打著轉兒,固執的不肯落下!他是馬背上打天下的開國皇帝,一生殺人無數,從不手軟、從不軟弱,卻無法在花甲之年,接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沈重打擊!

小阿沅,他的掌上明珠啊。

從不讓她沾染汙穢,從不讓她承受風霜,自己洗盡雙手血腥和殺戮,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寶貝,就這麽永遠的去了。

一瞬間,老皇帝的慈眉善目之光全部退散!

與此相關的所有人……

----全部陪葬!

而在這之前,則是要把事情真相查出來!

武帝命人將一幹嫌犯關押大牢,自己回了宮。

有關女兒的奸夫是誰,這個問題,姬暮年在偷偷查證,武帝當然也不會輕易放過,----從女兒受孕的時間,便可以推斷當初出事的時間。

再從姬氏母子、白嬤嬤等人供詞,加上各種搜羅來的訊息,一點點的蛛絲馬跡匯集在一起,真相漸漸浮出水面。

“畜生!!”武帝雷霆大怒,狠狠一巴掌拍在禦案上面!

“皇上,皇上!”有小宮人不顧死活,冒險來報,“貴妃娘娘聽說沁水公主的死訊,氣得吐血暈過去了。”

“吐血?!”武帝氣痛不已,才被人摘了心肝兒,接著又給捅了一刀,眼下更是割肉一般,痛得四肢百骸都在打顫兒。

繆遜慌忙扶住了他,急道:“皇上,保重身子啊!”

保重?武帝覺得自己保重不了了。

一路跌跌撞撞出去,上了禦輦,飛快的趕到泛秀宮,玉貴妃正軟坐在地上失聲痛哭,“阿沅,阿沅……”她的哭聲如泣如訴,宛若哀歌,“我錯了,當初就不該……,把你生下來……”

若非她是皇帝的孽種,自己又怎會對親生女兒多年漠視?

----錯了,一切都錯了。

“不該生下來?”武帝像是被巨斧在心口重重一擊,痛得眉毛擰在一起,看著那個呵護了二十年的女人,失魂問道:“無雙,這麽多年過去了,你還是不肯原諒朕嗎?”

“原諒?!”玉貴妃猛地回頭看向他,滿目仇恨,“慕容昭祖,你這個謀朝篡位奸臣賊子,奪了我大蜀的江山社稷!!還當著我的面,將我的親人們腦袋一個一個的砍下!”她聲聲血淚,淒婉道:“你要我……,如何原諒?!”

傾國傾城的佳人,一雙美麗的明眸像是燃燒起來,越來越紅,直到兩行血淚緩緩流下,透出觸目驚心的殷紅……

原諒?

----絕不原諒,絕不!!

******

----沁水公主死了。

莫赤衣得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,就是給了小廝一巴掌,“你要再敢說出這種混帳話,我就把你打成爛羊頭!”

小廝挨了巴掌不敢還嘴,畏畏縮縮,悄無聲息退到角落。

莫赤衣發完了脾氣,也洩了氣。

心下明白,小廝是不敢拿這種消息開玩笑的。

只是自己一時無法接受罷了。

那個任性霸道,卻不缺良善純真的可人小公主,怎麽會死了呢?上次在水裏救她的時候,她還嬌嬌俏俏的對自己發脾氣啊。

沒想到,那竟然是見到她的最後一面。

莫赤衣的心在不斷下沈,繼而想到了祁明夷,不知道什麽原因,在這一刻忽然很想見到他,因而起身去了祁府。

卻得到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。

----祁明夷瘋了。

那個清清秀秀的斯文少年,穿了一身淺杏色的錦袍,正是當日阿沅落水時穿的那件,此刻正在院子裏胡亂游走,喃喃道:“報仇,報仇……”他手裏拿著一根樹枝,當做利劍比劃,“我要報仇……”

莫赤衣上前輕輕地抓住他,在他耳畔說道:“明夷,皇上已經下旨賜死姬暮年和姬夫人了。”

可是,報了仇又能如何?人都死了。

沁水公主阿沅死了,姬家的也人死了。

----全都死了。

莫赤衣一陣心痛難抑。

可惜祁明夷什麽聽不見,只是繼續大笑,“報仇,我報仇了……”

莫赤衣搖頭轉身,策馬去了沁水公主府的大門口,看著那一片雪白縞素,在馬背上將一壺酒傾瀉而下,酒花飛濺一地。

他喃喃道:“遲了,一切都遲了。”

☆、6重玩兒一次

----生的荒唐,死的窩囊。

阿沅用一句話,總結了自己穿越的前一世。

先是迷迷糊糊穿越到懷孕的公主身上,還沒有鬧清楚身邊的人,就跌入一連串的陰謀之中,落水、被迫診脈,奸*情被發現,下嫁姬暮年,然後……,稀裏糊塗的小產,最後掛了。

還好,老天爺又給了自己重玩兒一次的機會。

這一次,穿越成了幼年版的沁水公主。

阿沅站在銅鏡前面,看著鏡子裏的六、七歲的小小女童,頭上梳著稚氣的雙丫圓髻,一左一右,用粉色緞帶束住,好似頂了兩個胖胖的小包子,下面散發分開,分別放在左右兩肩前面,軟軟的服帖垂下。

青絲烏黑如墨,襯得一張小臉宛若甜白瓷一般,說不盡的玉雪可人。

甚好,甚好,起碼這輩子不是帶球跑了。

不過老天爺是沒那麽好心的,雖然再給了一次機會,但這次還是設置了一點點難度,----就在自己穿來之前,剛把皇後娘娘養的貓兒的胡子揪了,然後反倒被貓抓傷,惹得皇帝下令將宮中貓兒一律撲殺!

剛好應了前世皇帝老爹的一番哭訴。

“讓奴婢瞧瞧。”白嬤嬤拉起阿沅的手,看了看手背,“虧得抓得不深,傷疤不顯,塗幾天玉肌膏應該就沒事了。”

阿沅心下輕嘆。

自己應該擔心的不是這點小小傷痕,而是皇帝為了自己,撲殺了宮中所有的貓兒,該得罪多少後妃娘娘啊。

與此同時,在鳳棲宮後殿的一個幽靜院落。

“皇上真是偏心偏的沒邊兒了。”趙嬤嬤一面服侍皇後吃松子兒,一面低聲抱怨,“原本就是小公主自己淘氣,揪了元寶的胡子,它能不痛嗎?能不氣急抓人嗎?可是現在倒好,元寶被下令打死了,這還不算,連帶後宮裏別人的貓也一律撲殺,嘖嘖……”

郗皇後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,年輕時雖談不上美貌,也算五官周正,隨著她在後宮之中浸淫多年,倒是養出幾分母儀天下的端莊。

聽得趙嬤嬤連聲抱怨,淡淡問道:“聽說北面宮墻都被貓血染紅了?”

“可不!”趙嬤嬤剝好了幾粒松子兒,細細的揉了皮兒,放到碟子裏,嘴裏嘖嘖有聲感嘆,“要說這事兒為了小公主一人,造了多少殺孽!就不怕折福,不怕落埋怨……”

郗皇後自己也剝著松子兒,卻不吃,“罷了,不過一個貓兒,埋怨什麽?本宮還沒有放在心上,沒了就沒了吧。”

“娘娘寬宏大度、不計較,那是別人的福氣。”趙嬤嬤撇嘴,話鋒一轉,“可是皇後娘娘是中宮之主,母儀天下,又是小公主的長輩,皇上這麽做,實在是太抹娘娘的面子了。”

聽了這話,郗皇後的笑容便暗了幾分。

趙嬤嬤心下得意,自己在主子身邊服侍了幾十年,什麽心思摸不清楚?只是這話不好挑明,繼而說道:“娘娘還罷了,葛嬪那邊可是牽腸掛肚放不下呢。”

“那也難怪。”郗皇後嘴角勾了勾,“誰讓那是她的心肝寶貝兒。”

葛嬪今年五十歲的生辰宴席上,豫王府進獻了一堆壽禮。其中有一只渾身雪白的波斯貓,一只眼睛藍,一只眼睛黃,全身上下更是一根雜毛都沒有,最難得十分乖巧,進宮之前就被人馴養好了。

那波斯貓平日最喜歡做的事,就是趴在主人身邊睡覺,醒了,再窩到主人懷裏膩歪,而且拉屎拉尿全不用人操心,幹幹凈凈的。

把葛嬪歡喜得什麽似的,加上又是兒子兒媳的孝心,自是珍重非常,起了一個名字喚做“雪團兒”,每天去哪兒都不離手的。

甚至在夜裏睡覺的時候,葛嬪也要把貓兒放在腳踏上。

一刻都離不開。

這麽一個捧著供著的寶貝疙瘩,根本沒有招惹小公主,只因她自己惹事,被貓抓了,忌諱貓,然後就在皇帝的令下慘死!

郗皇後悠悠一笑,“這一次,可是真的叫葛嬪傷心了。”

******

“真是受夠了!”葛嬪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,震得茶碗叮當亂響,“玉氏那個狐貍精騎在本宮頭上,作威作福不說。現如今……,連一個小小的黃毛丫頭,也敢啪啪扇本宮的臉了!”

“娘娘,娘娘你消消氣。”

“消氣?”葛嬪恨得咬牙切齒,怒道:“你叫本宮怎麽消氣?!雪團兒礙著她什麽事兒了?抓她了?撓她了?她自己作死欺負皇後的元寶,挨了抓,弄死出氣也算了,居然連我的雪團兒也不放過!”

說著,一聲冷笑,“真真厲害啊,讓後宮所有的貓都跟著陪葬!”

大宮女茉莉打量著主子的神色,小心翼翼問道:“那依娘娘的意思,咱們要怎麽做呢?”

葛嬪把牙咬了又咬,她原本就生得顴骨有些高,惱怒的時候,更加顯得表情扭曲陰冷,“怎麽做?眼下麽,自然是什麽都不要做。”

眼下皇帝剛下令撲殺了貓兒,若是那小丫頭出亂子,別說是自己做的,就算不是,也一樣要惹得皇帝疑心惱怒的。

風口浪尖之際,自己才不會去什麽傻事呢。

沒瞧見……,就連皇後都暫時把氣給咽下去了麽。

葛嬪揉了揉胸口,緩了緩,恢覆了平日的和善神色,吩咐茉莉道:“你去把那柄白裏透翠的玉如意找出來。”咬了咬牙,“給小公主送過去,壓一壓驚。”

輕輕勾起嘴角,笑容怨恨。

葛嬪的禮物很快送到了泛秀宮。

阿沅看得直嘆氣,----明明是小公主闖了禍,害了皇後的貓,還害得葛嬪的貓兒無故的一起死,居然還能收到壓驚禮物?

嘖嘖,這小公主可真是……

----皇宮一霸!

阿沅想了想,決定去給後妃們送點東西,賠個不是。

哎……,既然自己又重生了,還得繼續做沁水公主,那麽被小公主玩兒壞了的人際關系,總是要修覆一下的。

能不能修覆是一回事,借機熟悉一下後宮的嬪妃們,也是好的。

清風瑟瑟,外面真是天涼好個秋。

阿沅邁著小胳膊小腿兒,身後跟著白嬤嬤、大丫頭青蘅,以及樂鶯和另外一個叫喜鵲的小宮女,不知怎地,並沒有看見前世的碧晴。

----想來是還沒有調任過來吧?

阿沅想起前世的一些事,不由眨了眨眼。

到了鳳棲宮,肩輿停在了側門門口。

阿沅探了個小腦袋出來,搭著采薇和青蘅的手下了肩輿,還沒站穩,就聽見對面一記輕聲嘲笑,“哎喲,三皇妹可真是稀客啊。”

擡頭看去,門裏的宮女們簇擁著一個年輕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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